1
二狗子连续参加了三次高考都落榜了，苦痛心情不必细说。二狗子也已经二十三岁，早已超过了农村说媳妇的年龄。
两年前，他大哥刚结婚不到半年，媳妇就得重病去世。大哥经不起打击神经不正常，家里还欠了好几万多块钱的外债。
二狗子连续七八次相亲，都是同样的结果。一提到家里有个神经病哥哥，女方都当场拒绝。
吴庄有个刚离婚的，带个三岁的女娃。媒人说，比二狗子大四岁，但人长得可漂亮了。
二狗子爸妈心里有点不乐意，但为了儿子能娶上个媳妇，只好降低条件。二狗子一开始也不接受，可听了媒人的描述，又随口问了一些情况，就有些动心了。
“她婆家是不是刘楼的？她男的叫刘锁？”
“哦，对对，就是她，叫吴秀芬。怎么，你认识她？”
“只是遇见过。我同学和刘锁是邻居，去年春天我去帮同学家刨树，正巧看到刘锁喝醉酒打媳妇。媳妇怀里抱着孩子呢，他一拳头把媳妇锤了个趔趄，随后一脚把媳妇踹倒，孩子甩出老远……”
妈妈听到这里，插嘴问了一句。
“多可怜啊。这女人命苦，怎么摊上个这种男人？——后来，怎么样了？孩子摔坏了没有？”
二狗子叹口气，接着讲述。
“有几个邻居在场，都不敢劝阻，也不敢拉架。刘锁正要扑过去骑在媳妇身上，我看不下去，一把抱着了他的腰，我们两个扭打在一起。同学怕我吃亏，就冲上去帮忙。幸亏村干部及时赶到，不然，我们两个很难制服他……”
爸爸松了一口气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，盯着儿子的眉头追问。
“你耳朵边的伤疤就是那次留下的吧？他下手够狠的，差点让我儿子破相。……混小子，你当时为什么撒谎？骗我说，帮同学刨树时，不小心被树枝划破的。”
“嘿嘿，我不是怕你担心吗？再说，我在刘楼是个外人，多管闲事挨了打，你不骂死我才怪呢。”
“放屁！你要是说实话，我不但不会骂你，我还要在全村人面前炫耀炫耀。我儿子因为救人，受再大的伤也是荣誉……”
爸爸平时不爱说话，可一旦有了兴趣打开话头，就会唠唠叨叨说个没完。妈妈眉头皱了皱，急忙插话堵住他的嘴。
“行了行了，老毛病又犯了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当过几年兵，退伍都二十多年了，还是那个死脑筋。说正事呢，老二，你既然见过那个小媳妇，对她印象怎么样？愿不愿意去相亲？”
爸爸受到数落，马上换了副模样，也讨好似的顺着老婆的意思催问儿子。
“对呀，只要你愿意把她娶进门，我和你妈绝不会为难你，更不会嫌弃她。哦，还有她的孩子，我们会当亲孙女疼爱的。”
爸妈都这么表态了，二狗子心里也就踏实了，对这桩婚姻充满了渴望。他当即答应去相亲，并一再嘱咐着媒人。
“你一定向她表明我的意思，我绝不会打骂自己的媳妇。也让她爸妈放心，她们母女俩嫁过来不会受到半点委屈。”
2
吴秀芬虽然是离婚，还带着个小女儿，但提出的条件一点也不比其他姑娘差。她还赌着气，发誓第二次嫁的男人一定要超过刘锁。
提起二狗子家的情况，吴秀芬也是当场拒绝。她也不愿意嫁到这样的家庭过穷日子，除了供养公婆，如外还有神经病大哥这个负担。
吴秀芬的爸爸当场发火，很不客气地责备媒婆。
“这样的人家，你怎么能介绍给我闺女？你到底收了他们多少好处？安的什么心？”
妈妈也接过话头，向媒婆辩白。
“老嫂子，人家托你说媒，你不能推三阻四，怎么也得跑跑腿传传话，单对这一点我们谅解。可你也得掂量掂量，看看男女双方合不合适。
说句实在话，我闺女究竟会摊上什么样的婆家，谁也无法预料。如果她认命选择了穷苦人家，做爸妈的也不能强硬做主，逼着她不同意。
但我们总得替女儿把把关吧？就拿这个人家来说，哪一点令人满意？
除了这些，有一点必须放在第一位，就是男孩子一定要配得上我家秀儿。你介绍的这个二狗子，二十三了还没订过婚，不会好到哪里去。”
母亲说到这里，吴秀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急忙插了一句。她说出的话，似乎是强调了妈妈的意思，也好像在更正着什么，怕媒婆误解。
“男方家庭穷富我不在乎，男孩子长相好孬也不计较，最起码他必须真心待我好，真心能接受我的女儿。”
说完这句，再也说不下去。她泣不成声，泪珠落在怀里熟睡的女儿脸上。
妈妈也被女儿情绪感染，眼圈红红的。为了证实女儿的真心话，她撸起吴秀芬的袖子，让媒婆看看胳膊上的伤痕。
“老嫂子，我闺女嫁错了人，受屈挨打，她真的怕了。再给她找婆家，我们做爸妈的怎能不挑挑拣拣？万一脱离苦海又跳进火坑，我闺女可没法活了。你看看，胳膊上的伤还是轻的，身上多的是。”
“那个男的真不是个东西！”媒婆不由得骂了这么一句。
一家人陷入沉痛中，都没有心情接她的话茬，此刻之后没人再吭声。媒婆非常尴尬，如坐针毡，一个劲地抽烟喝茶，不知道该如何收场。
足足十分钟之后，吴秀芬的爸爸瞥了媒婆一眼，咳嗽一声，下了逐客令。
“老嫂子，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了，可我也是怕女儿再次嫁到不好的人家。这次让你白跑了，实在对不住。这才两点多钟，你回去也有时间向男方交代清楚。让他们另找人家，不要耽误了婚事。”
媒婆无奈，只好起身告辞。临出门时，吴秀芬的妈妈出于客气，随口说了一句，“我闺女的婚事还烦劳你操心，希望下次替她找个好的，千万不能像刘锁那个样子……”
猛然间听到刘锁这个名字，媒婆想起了二狗子叮嘱过的话。咋把最关键的事给忘了呢？刚才这家人，又是发火又是诉苦，把她的阵脚完全搅乱了。
“哎呀，你看我，真是被你们吓糊涂了。秀儿，我还有重要的话要给你说。”
媒婆拍了下巴掌，骂自己没用。她即刻转身回到堂屋里，一屁股又蹲在了刚才的座位上。
吴秀芬一家人迷惑不解，三双眼睛死死盯着她。这个老太婆犯什么神经，一惊一乍的，临了临了，还要演哪一出？
3
“秀儿啊，听大娘说句真心话。我给你介绍的这户人家，确实穷了点，但他们一家人老实本分，都是好心肠。”
这一刻，媒婆头脑清醒了，重新整理思路，按自己原来设定好的说辞，首先来了句开场白。
吴秀芬哄着孩子，没有答话。爸妈余怒未消，赌着气不理媒婆。
“俗话说，媒哄媒哄，说媒的哪个不说谎？我也不例外，每次到女方家提亲，都把男方夸得天花乱坠。可这次不一样。”
“哼，能有啥不一样？这户人家哪一点值得夸啊？恐怕是想瞒也瞒不住吧？”
“秀家爹，别发急，你听我说下去。这家人都一再嘱咐我，女方问啥说啥，都得照实说。特别是家里有个神经病哥哥，必须首先给对方挑明。二狗子爸妈说得在理，定亲娶媳妇就得真心实意，如果对人家欺骗隐瞒，到时候生气闹乱子还怎么过日子？”
“这一点确实是比刘锁那家人强多了，秀儿以后能摊上这样的婆家也算有福气。可就是家里穷成那样……”
妈妈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慨插了一句，语气缓和了很多。对这门亲事的态度开始有了变化，但还是顾虑重重。
“妈，你咋又说这种话啊？老是揪住这个问题不放，不怕别人笑话？大娘，你不是还有重要的话要说吗？别拐弯抹角了，直说吧。”
“呵呵，还是秀儿通情达理，知道哪头重哪头轻。我给你介绍的这个二狗子，他说早就认识你了解你，听说你离婚了，就专门求我来提亲。他还保证，一定要真心真意对待你们母女俩。”
媒婆见机行事，把话题转入正点。又临场发挥，替二狗子美言几句。
“二狗子？这个人没印象。”
“怎么？你不认识他啊？他可是救过你啊！”
“救过我？你能不能提示一下，我一时还想不起来。”
“他说，有一次刘锁打你，他为了救护你和孩子，和刘锁打架，眉头被打伤了。”
“是他？——那个高中生就是这个二狗子？我是真的没想到，会有这么巧，这次提亲的竟然是他。”
吴秀芬又惊又喜，一下子来了精神。情急之下脱口而出，说的话连自己都感到意外。
“看看，我就说嘛，你们两个还真的有缘分。当时，你们只是一面之交，他就对你念念不忘，一听到你离婚了，就马上托人提亲。
你对他，虽然不知道名字，也不知道哪个村的，但看得出来，印象一定很深。要不然，一听说是他来提亲，也不会这么高兴。”
吴秀芬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失态，紧接着又听到媒婆这番话，羞得满脸通红无言以对。她不敢面对爸妈震惊而又疑惑的目光，急忙起身，抱着孩子躲进卧室。
“这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？这丫头和那个小子啥时候扯上关系的？”
媒婆和吴秀芬之间的对话，爸妈听得糊里糊涂，理不清头绪。但最后女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，爸爸坐不住了，非得审问清楚不可。
“你当爹的咋这样说自己女儿？啥叫扯上关系了？这么难听的话不是在污辱女儿吗？”
相比之下，妈妈最了解女儿，也处处袒护女儿。两口子差点吵闹起来，正在此时，吴秀芬从卧室里走出来，孩子已经睡在床上了。
“爸爸，你不要胡乱猜疑，妈妈，你也不用护着我。你女儿不是那种人，我和二狗子之间的事，必须向你们讲清楚。”
4
去年春天，刘锁出去打牌，一夜没回家。第二天上午还是不见人影，吴秀芬赌气没做中午饭，自己泡了一包方便面。
也就在这时，刘锁回家了。一进门就嚷嚷要吃饭，吴秀芬没有搭理他。
他看到媳妇正在喂女儿方便面，一把抢在手里。女儿被惊吓得大哭大闹，他毫不顾忌几口就吃干喝净。
吴秀芬马上意识到，他又赌输了，几顿没吃饭也饿极了。本来就生着气，又见他抢了女儿的方便面，哪能不说他两句？
没想到，他非但不愧疚，反而打了媳妇一耳光。他输了钱，挨了饿，分明是自作自受，却把气撒在媳妇和孩子头上。
每次吵闹，吴秀芬总是吃亏。这次她不敢和他继续闹下去，就抱着孩子出门散散心。
可刘锁不依不饶，追打到胡同里。几个邻居就在不远的对方拉闲呱，都不敢过来劝阻拉架。
吴秀芬在前面跑，刘锁在后面追。一拳头打在媳妇后背上，紧接着又踹了一脚。
吴秀芬跌倒趴在地上，孩子从怀里甩出老远。听着刘锁的叫骂声，就知道他会扑过来骑着自己打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人影从吴秀芬眼前忽的一下闪了过去，随即就听到刘锁怒骂着，“哪来的野小子，敢管老子的事？”
“再大的事也不能打媳妇呀，会出人命的。”
“放开我。”
趁此片刻机会，吴秀芬爬到女儿身边。幸好女儿只是后脑勺磕了个大疙瘩，小胳膊小腿没有摔伤。
吴秀芬坐在地上，一边哄着孩子，一边陪着孩子的哭闹声抽泣着。就在几步远的地方，一个陌生小伙子双手死死抱着刘锁的腰。
刘锁一边挣脱着向吴秀芬身边挪步，一边用拳头和胳膊肘击打小伙子。小伙子一边扭着身子躲闪，一边向后扯着刘锁。
进进退退几个来回，刘锁都不能贴近吴秀芬。刘锁彻底被激怒了，返过身来和小伙子扭打起来。
小伙子毕竟年龄小身体弱，打架又没经验，体力渐渐不支，身上头上挨了好几拳头。但他始终阻挡在刘锁前头，拼了命似的护着吴秀芬这个方向。
就在这时，邻居刘刚跑出家门。见此情景，大叫一声，“哎呀，你啥时候出来的？怎么还打起架了？”
刘刚冲上去拉架，刘锁不听劝阻，还骂了刘刚几句。刘刚也被激怒了，和那个小伙子一起和刘锁打起来。
围观的人越来越多，都看热闹不敢插手。只有几个小姑娘拥到吴秀芬身边，劝说着，安慰着。
刘锁经常喝醉酒骂街，远近邻居都得罪完了。牵连着媳妇受气挨打，也没人过问闲事，都巴不得这家人越闹越越大，最好妻离子散才痛快呢。
要不是几个村干部及时赶过来，呵斥着把三个人拉开，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。刘锁恶狠狠地瞪了吴秀芬一眼，不情不愿地回家了。
那个小伙子捂着眉头，血流满面很是吓人，刘刚领着他跑向卫生室去包扎。人家一个陌生人为了救护自己挨打受伤，吴秀芬觉得应该跟过去看看，刚走出两步就被刘刚的妈妈拦住了。
“秀啊，不用害怕，只是擦破了点皮。再说，有刘刚跟着呢，你抱着孩子就别去了。”
“婶子，他是你家亲戚吧？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“刘刚的同学，凑星期天过来帮我们刨树。我们正要吃饭才发现不见他人影，可能在上厕所时听到动静，他才出门。看到你们两口子闹架，就……”
后面的话刘刚妈没有再说下去，一切就明白了。正是那个小伙子是个外村人，才不至于像邻居们那样存心看热闹，也正是因为是个高中学生，凭着正义感和勇气，斗胆管了这次闲事。
想象着当时的情形，幸亏二狗子及时出现，拼了命地拦住了刘锁，才让吴秀芬逃脱了一顿毒打。不然的话，在邻居们的眼皮底下，刘锁一旦骑在吴秀芬身上，绝不会只打几个耳光就罢休的。
他和他爹一个脾气，越是有人在场越是发威发狠。为了显示男人的面子，打起媳妇来不管轻重。
婆婆年轻时就被打昏过一次，却一辈子不敢有丝毫反抗。刘锁也想对媳妇立下这个规矩，却遭到了吴秀芬的起诉，打官司离了婚。
5
听了这段故事，爸妈对这门亲事的态度，也随着女儿彻底改变了。不再嫌弃二狗子家穷了，也不计较他有个神经病哥哥，都急切希望早一天见到二狗子。
老两口倒要看看，二狗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小伙子，让女儿忽然间如此倾心。刚才讲述时那种充满欣喜和期待的神情，简直就像个刚刚陷入婚恋的小姑娘，竟然忘了自己是个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。
爸妈也有很大程度的疑虑和担忧，毕竟二狗子比吴秀芬小四五岁。这小子是不是一时冲动冒然做出的决定？等头脑冷静之后，这桩婚姻能不能维持下去呢？
女儿正在兴头上，等媒婆离开后，一定要用适当的方式泼泼冷水。对二狗子也要当面审查一下，看是不是配得上自家的女儿，能不能指望得住。
很多问题需要慎重考虑长远打算，做爸妈必须替女儿严格把关。女儿尽管从前一段不幸的婚姻中得到了教训，但一旦头脑发热失去理智，任起性来，后果无法预料。
“老嫂子，按照你的说法，二狗子和我家秀儿曾经有过这段经历，今天两个孩子又都有结亲的意愿，还真算得上有缘分。既然这样，那就叫二狗子来相亲吧。”
爸爸明确表了态，吴秀芬也羞红着脸对媒婆点点头。媒婆察言观色，揣摩着一家人各自的心思，回应得极其巧妙。
“好好好，明天我就让二狗子来一趟。你们两口子号号脉把把关，两个孩子也谈谈话叙叙旧。至于这门亲事能不能定下来，那就看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有缘分了。”
6
果然不出所料，吴秀芬一家人的动向没有逃过媒婆的眼睛。一夜之间，事情变化如此之大，完全证实了媒婆的猜测和判断。
领着二狗子进门时，吴秀芬没有出面。她爸妈招待得过于热情，但明显流露出客套敷衍的心虚假意。
出发前，媒婆给二狗子一家人打过预防针。一再提醒着，对这门亲事，只能说有希望，不能说一定能成功。
来的路上，媒婆根据自己的经验估计着会发生什么，都一样一样地指点了二狗子。还鼓励二狗子临场发挥，见机行事。
“你小子脑子灵活点，无论吴秀芬说什么，都不要轻易下结论。给自己留下后路，才能有进一步争取和改变的机会。”
幸亏二狗子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，生平里第一次相亲没有怯场。吴秀芬爸妈盘问了好多事情，他都不慌不忙应对自如。
老两口感到很意外，同时也很满意。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，都微笑着点点头，表示同意让二狗子和吴秀芬见面。
爸爸陪着媒婆抽烟喝茶，随意聊些家常。妈妈悄悄进了女儿的卧室，吴秀芬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。
妈妈随手把门轻轻关上，凑近女儿的耳朵小声问，“外面的谈话你都听到了？”
吴秀芬闷闷不乐地点点头。
妈妈叹口气，有点歉意地向女儿解释，“都怪我们顾虑得太多，昨天晚上说的话让你伤心了。现在好了，这小子真的不错，爸妈很满意。接下来就看你的态度了，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。”
吴秀芬这才轻声回答，“妈，我明白你们的意思，我会把握好这才机会的。”
妈妈再次叹口气，拍了拍女儿肩膀。正要离开，看到女儿怀里的孩子。
“秀儿，要不，我把小春抱出去？”
“不用，我女儿必须在这里。”
妈妈点点头，“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——你，该重新打扮一下。”
吴秀芬扭头对着桌面上的镜子照了照，不由得一惊。
昨天晚上，几乎一夜未睡。爸妈的一番话，是郑重告诫也是善意提醒。
她思来想去，难以取舍。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哭泣，在向往和痛惜反复衡量中受尽折磨。
早晨起来时，发觉一双眼睛红肿着。心情更加复杂，自觉得和二狗子有缘分，但没有了昨天的信心。
刚才躲进卧室里，忐忑不安地听着外面的谈话。凭感觉已经知道了二狗子闯过了爸妈这道难关，本来应该高兴，但还是无法驱散忧伤的袭扰。
此刻，红肿的眼睛还没有消退，憔悴的脸颊上又增添了几道泪痕。早上梳理好的头发，也被怀里的女儿抓散了。
吴秀芬把已经睡着的孩子放在床上，拿起梳子把散乱的头发稍微拢了拢。用湿毛巾把眼角和腮边的泪痕擦干净，最后把揉皱了的衣服扯平。
“妈，就这样吧，再打扮也回不到从前了。爸爸说得对，我毕竟不是小姑娘了，不要有过分的奢望。我也想通了，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，就应该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他眼前，平时怎么穿戴就怎么穿戴。”
“嗯，如果你这个样子他都不嫌弃，就说明他是真心的。这也是你考验他的一道关，最好你们两个都不会让我们失望。”
“妈，你就放心吧，我知道该怎么说，该怎么做。不耽误时间了，让他进来吧。”
7
妈妈刚离开卧室，吴秀芬就开始紧张起来。接下来就要和二狗子见面了，不知道将会发生的，是不是和自己预想的一样。
二狗子轻轻推开门，不慌不忙地进来。又轻轻把门关上，转过身来和吴秀芬直面相对，四目相望。
印象中细瘦的的身材，一年之间没有多大变化，只是感觉比之前高了点。无数次想象着他的模样，此刻清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，不算怎么帅气但很受看。
吴秀芬不由自主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照，不得不承认年龄的差距。一开场她就意识到两个人很不相配，心里不免暗暗叫苦，这门婚事恐怕没有多大指望。
“哦，来啦……坐吧。”
吴秀芬情绪低落，语气平平淡淡的。
二狗子没有答话，也没有坐下，而是直接走到床边。看着熟睡的孩子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娃娃，轻轻放在枕头旁边。
“多漂亮、多可爱啊。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春秀。”
“名字也起得好，和你重复一个字，秀气、迷人。我猜她一定是春天生的，对不对？”
“嗯，大后天就是她生日了。”
“是吗？看来，我还真幸运，如果来得及的话，能有机会给她过生日。到时候一定再送给她更好的礼物。”
“什么来得及啊？”
“嘿嘿，我的意思是说……最好这两天就把婚事定下来，我才有资格给她过生日。”
“啊？……”
吴秀芬猛然间觉察到，自己稀里糊涂被引进了某种情景里。和二狗子轻声细语说了这么多话，竟然一点也没感到紧张。
更让她吃惊的是，二狗子说话咋这么直白这么自信啊？八字还没一撇呢，就这么有把握两个人能够订婚？
没想到二狗子这么细心体贴，首先对孩子表示关切。吴秀芬即刻感到非常宽慰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。
此时此刻，吴秀芬面红耳热，羞怯地抬头望了一眼。发现二狗子正笑嘻嘻地注视着自己，更加害臊心慌，赶紧把目光闪开。
“姐姐，你一点也没变，还和以前一样漂亮。”
又是一句突如其来的话，再一次震撼了吴秀芬。她不由得双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脸庞，随后抬眼望着二狗子。
“你……叫我姐姐？”
“对呀，我一直这么称呼你啊。”
二狗子一边和吴秀芬面对面坐下，一边向前倾着身子解释着。两个人靠得似乎太近了，吴秀芬坐在床头，就是想躲也无处可逃。
这小子脸皮咋这么厚？还没答应和他订婚呢，就说话举动这么亲密。吴秀芬心里嘀咕着，责怪中含有欣喜。
“那次和刘锁打完架之后，我就不断地向刘刚询问你的情况。刘刚和你是邻居，按辈分叫你嫂子，我不能和他一样，只要提到你就称姐姐。”
“这么说，……我怎么离的婚，你也非常清楚？”
“当然了，那种好吃好赌又经常打媳妇的男人，你早就应该离开他。一听到你又挨打了，我就骂他不是东西，恨不得再和他打一场架。”
“哈哈哈，你打得过他吗？别忘了，那一次你被打得头破血流。”
“他也没沾光，鼻青脸肿的。”
“呵呵呵，没想到你还真有意思。把头伸过来，我看看你的伤疤。”
二狗子一点也不客气，马上起身趴在桌子上，把脑袋伸到吴秀芬面前。
“姐姐，在耳朵上边，没什么大碍，不仔细找看不出来。”
吴秀芬不再羞涩，用手指捏着二狗子耳朵上沿往下一按，一道二指多长的疤痕隐藏在鬓角头发里。
“嗯，如果再靠前一点点，就破相了。你真的没后悔过？其实，当时你可以不管闲事的。”
“绝不后悔。那种情况下，如果我不出手救护你，让你挨顿毒打，那才真正后悔呢。”
吴秀芬没有接话，手指收了回去。二狗子抽回身子重新坐下，却发现吴秀芬正在发呆。
二狗子疑惑不解，试探着问，“姐，你怎么了？”
吴秀芬继续沉默不语，眼里闪着泪花。二狗子耐心等了几分钟，才小心追问。
“姐，有啥话尽管直说，是不是我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吴秀芬赶紧抢着说，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我感觉得到，你来求亲是出于真心的，我也希望能和你结婚。可我……不敢答应你。”
吴秀芬冷不防趴在桌子上低声哭泣起来。
二狗子心急如焚，再怎么追问都没有得到回应。
8
无奈之下，媒婆只好让二狗子先回家等消息。她留下来继续和这家人商量商量，希望套出吴秀芬的真话，给出明确的态度。
二狗子不甘心就这么离开，在胡同里走了半截又返回到大门口。他实在想不明白，两个人正谈得好好的，吴秀芬怎么突然之间变化那么大。
“她为什么说，希望和我结婚，又不敢答应我呢？”
这个问题是个关键，一定要弄清楚。
她不好意思当面说出真正原因，但让媒人传话时必须说出实情吧。
将近一个小时里，二狗子寸步不离守在大门口。几个邻居走近了围观，叽叽咕咕对他评头论足。
他毫不顾忌，把身子摆正了，让他们看个够。故意把自己当成展览品，向邻居们宣告，这个小伙子就是吴秀芬未来的女婿。
“哎哟，我的老天爷呀！你小子咋还没走？”
吴秀芬爸妈送媒婆出门，发现大门口围了一圈人，都迷惑不解。看到二狗子，又大吃一惊，媒婆不由得大叫一声。
“我一定要弄清楚，她为什么不敢答应。”
吴秀芬爸妈当着邻居们的面不好开口，非常尴尬，暗中对媒婆使着眼色。媒婆赶紧拽住二狗子的胳膊，一边往前扯一边劝说着。
“这里说话不方便，我们先回去。路上，我一定给你仔细说说。”
二狗子挣脱媒婆的手，刚走进大门就和吴秀芬迎面碰上。看到吴秀芬此时的样子，他顿时呆住了。
明显看得出来，吴秀芬刚刚哭过，腮边还残留着泪痕，脸色比刚才显得憔悴。一双泪眼直勾勾地瞪着二狗子，满含痛惜和哀怨。
“你别闹了。你回去再好好想想，我们两个真的不合适。”
吴秀芬扭头跑回屋里，“咣当”一声把门关上。二狗子呆呆地愣了一会，离开时大声喊了一句。
“秀芬姐，我铁了心要娶你，任何理由都挡不住，谁阻拦也没用。我非得弄清楚，你到底为什么不敢答应我。你等着，我明后天还要来。”
在回家的路上，二狗子和媒婆发生了争执。他坚决不认同媒婆提供的理由，始终相信自己的感觉和猜测。
“一开始她们一家人就知道我们俩相差四五岁，这个时候才嫌我年龄小，根本站不住脚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反驳的，可吴秀芬说的也在理。你想想啊，她比你大那么多，又是离婚，还带着个孩子，她敢答应吗？万一结婚之后你变心怎么办？”
“我绝不会变心的！”
“无论你怎么说，人家都不敢轻易相信的。真心不真心，得靠以后的日子证明，还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辈子。你觉得你能做得到吗？”
二狗子仔细揣摩着这些话，回顾着和吴秀芬在卧室里谈话以及大门口分别时的情景。最后不得不承认，吴秀芬拒绝这门亲事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。
但同时，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。从吴秀芬的眼神里，总让他认为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理由，一定还有难言之隐。
回到家里，爸妈听了媒婆的汇报，也都感到惋惜。儿子提出自己的看法，也都非常支持。
妈妈可怜吴秀芬母女俩，一次次地唠叨着。
“傻闺女哟，媳妇比女婿年龄大的有的是。我们向你求婚是真心的，你有啥害怕的？你不答应二狗子，还能找到啥样的？”
爸爸帮着儿子分析吴秀芬一家人的心思和态度，设想着各种进一步争取的方法。最后，爸爸鼓励儿子千万不能泄气。
“孩子，你说得对，在年龄差距这个问题上，争来争去不会有好结果的。真正的原因，吴秀芬说不出口，就从其他人那里打探出来。”
“对，我明天就去刘楼，让刘刚帮我弄清楚，吴秀芬和刘锁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离婚。绝不会是感情不和夫妻打架这么简单。”
9
“什么？你小子再说一遍。你要娶吴秀芬？想媳妇想傻了吧？”
“我没傻，我是真心的。作为老同学，有些话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了。我曾经那么关心她，通过你去了解她，不单单是出于同情，实际上……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，以后娶媳妇，一定要找个像她那样的。”
“我的个天呢，原来你小子一直惦记着她呀？这要是让刘锁知道了，不把你揍个半死才怪呢。”
“惦记她有错吗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，别人的媳妇长得好看羡慕一下也不行啊？哼哼，现在好了，我不光惦记，我还有娶她。刘锁他还管得着吗？”
刘刚听了这些话，惊讶得目瞪口呆。对这个最好的哥们自认为很了解，没想到他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。
“说吧，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“他们俩离婚，真正原因是什么？”
“这不明摆着吗？刘锁喜欢赌博又经常吃喝，媳妇不乐意就吵架闹乱子，时间长了过不下去呗？”
“就这么简单？”
“对呀，还能因为什么？判决书上就这么写的，邻居们都知道的。”
二狗子仍然坚持不相信，但又不知该问些什么。他总觉得吴秀芬另有隐情，可这种私密之事怎样才能打探出来呢？
到这个时候，他突然想到爸爸给他指点的方法。不得不佩服爸爸有经验，没白当几年侦察兵。
“在你们村里，有没有这样的姑娘或者媳妇？和吴秀芬关系最好，就是那种亲如姐妹、无话不谈的。”
“嗯，我有个近门子二婶，和她是初中同学，并且是同一年嫁过来的。每次吵架闹乱子，吴秀芬都要向二婶诉苦。二婶也经常来兴师问罪，甚至有几次还替她出气。”
“能不能带我去找她？你二婶可能比我们知道的多一些。”
“哎呀，真是服了你了。就冲你这一点，吴秀芬再说不信任你，我二婶也会帮你说服她的。”
“呃，你说怪不怪？在我最危难的关键时刻，终于有贵人相助了。这次，一定要请二婶出马，我倒要看看，吴秀芬还有什么话可说。”
10
第二天，正巧是临河镇大集之日。按照和二婶的约定，二狗子将要执行一次特殊行动。
妈妈天一亮就做好了早饭，饭桌上爸爸给了他二百块钱。昨天夜里，虽然发生了一场争吵，但最后一家人还是统一了意见。
二狗子骑着自行车赶到吴庄村口时，大多数人家才刚刚吃饭。他把车子放进路边杨树林里，自己躲在一个土堆后面。
这里是通往临河镇的必经之路，二狗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。吴秀芬今天一定会去赶集，因为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。
二婶说，吴秀芬和女儿的生日只相差两天，已经连续两年都是在同一天过。吴秀芬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，爱吃哪几样菜，都是通过二婶了解到的。
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，吴秀芬的身影才出现。她骑着自行车，后边娃娃凳上坐着小女儿。
半分钟后，二狗子才把车子推出来。向前面望去，吴秀芬刚好离他有五六十米远。
一路跟踪到临河镇大街上，二狗子才加快速度紧随着吴秀芬。在存车处存车时，吴秀芬无意间一回头，一眼就看见了二狗子。
“你……怎么在这里？”
“我也来赶集呀。姐，你说巧不巧？赶集也能碰在一块，信不信咱俩有缘分啊？”
“别贫嘴，你分明在跟踪我。”
“不能冤枉我啊，姐姐。”
“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蠢啊？我家在镇子东面，你家在北面。你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赶集，用得着走这条路吗？鬼才相信你的小把戏。”
既然被当场识破了，二狗子只好陪着笑脸实话实说。
“嘿嘿，这也瞒不住你。我承认，我是从你们村口一路跟来的。这次专门找你，就是为了……”
“二狗子，别费这个劲了。无论你找我多少次，我都不会答应的。”
“你必须说清楚，究竟为什么？”
“不是已经让媒人传话了吗？”
“那些根本就不是真正原因。你……没有说实话。”
“实话？……二狗子，你还能让我说什么？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？……你如果再逼我，就是胡搅蛮缠了。……我的好弟弟，求你放过我，好不好？”
吴秀芬又气又急，如果不是在大街上，她简直要大喊大叫了。身边还有女儿在场，她只能压低声音，含着泪花责备这个固执难缠的小伙子。
“别再跟着我。以后也别再来烦我。”
她抱起女儿，怨愤地瞪了一眼二狗子。撂下这句话，正准备转身离开。
“昨天我去刘楼了，二婶子啥话都给我说了。”
情急之下，二狗子脱口而出。自己的计划完全打破了，只好随机应变临场发挥了。
“二婶子？谁是二婶子？她说我什么了？”
“别忘了，我是刘刚的同学。二婶子，就是他三爷爷最小的儿媳妇。”
吴秀芬身子不由得一僵，回头呆呆地怒视着二狗子。
“你为什么要去找她？你究竟想干什么？”
“姐，你还不体谅我的心情吗？我如果不真心想娶你，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？”
吴秀芬身子有些颤抖，泪水控制不住流了下来。不知是因为愤恨，还是出于感动。
过了好一会，她才恢复平静。叹了口气，低声追问。
“你什么都知道？”
“嗯，我不在乎。哦，我也不相信你的看法。”
“你今天既然能来找我，是不是说明，你爸妈也不计较，都同意了？”
“嗯，不仅支持我们的婚事，还夸你心肠好。”
吴秀芬不由得摇摇头，苦笑着说。
“我这个样子，还值得夸？你们一家人真是好奇怪，做起事来让人难以相信。”
“姐，这里说话不方便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二婶子要见你，有话要对你说。”
“这个死妮子，就是爱管闲事。我的事，她也来瞎搅和。”
11
二狗子领着吴秀芬去往临河镇西街，路上买了两块烤红薯。小女儿春秀本来不饿，可耐不住诱惑，嚷嚷着叫妈妈喂着她吃。
这下二狗子逮住了机会，当即把孩子从吴秀芬怀里抢了过来。春秀一点也不怕生，一只小胳膊搂着二狗子的脖子，另一只手指使着妈妈给她剥皮。
吴秀芬哭笑不得，只好和二狗子肩并肩往前走。二狗子每走几步就得停下一次，吴秀芬也配合着掰下一块红薯填在女儿小嘴里。
遇到人多的地方，吴秀芬好几次被挤得跟不上。春秀就一边拍着二狗子肩膀，一边冲落在后面的妈妈大喊。
“叔叔停下。妈妈快跟上。”
“妈妈，你扯着叔叔。这样，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。”
听着女儿的吩咐，吴秀芬当即紧紧拽住二狗子的衣襟，身子尽量挨近些。也许她只是考虑到怕女儿着急，并没有多想。也许，她下意识里，真的需要这样一个男人来依靠……
吴秀芬觉察到二狗子一直在偷着傻笑，这才猛然醒悟到三个人之间显得这么暧昧亲密。当即羞红了脸，心里暗暗骂着。
“混蛋小子真会收买人心，臭丫头这么快就叛变了。”
好不容易才来到西街家具店，正是二婶子开的。会客厅里，坐着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，是二婶子特意从县城请来的。
“二狗子，你先带着春秀到外面随便玩玩。”
“好嘞，婶子。春秀，走喽。你明天生日，希望什么礼物？叔叔给你买。”
“太好了，太好了。妈妈，再见。”
春秀向妈妈摆着小手，重新扑到二狗子怀里。吴秀芬想阻拦，二婶子一把拽住了她。
“看见了吗？你闺女粘着他，他也很喜欢你闺女。这不很好吗？”
“可，他……我们……”
“行了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我让二狗子把你带过来，就是解决你们之间的事的。”
二婶子把吴秀芬拉回客厅。
“秀芬，这是我大妗子，县医院妇产科大夫。妗子，她就是我的那个同学，也是最好的姐妹。今天，我请您来，就是给她好好检查一下。”
吴秀芬顿时懵住了，猜不透自己的同学到底搞什么名堂。和大妗子客气地打过招呼，把二婶子拉到一旁，压低声音追问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还问我？你心里最清楚。你为什么要拒绝二狗子？真实原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吗？”
吴秀芬无言以对，低下头，眼里闪出泪花。
“我昨天和二狗子谈了一下午，也是特意为了给你把关。他不仅是真心的，而且很细心。凭着自己的感觉就知道你有难言之隐。他为了能争取到你，费了多大的心思啊。”
“可是，我怕……”
吴秀芬不由得开始低声抽泣。
“怕什么啊？为了消除你的顾虑，解开你心里的疙瘩，我才把大妗子请来。让她好好给你检查检查，她的话你总得信吧？”
12
原来，吴秀芬不敢答应二狗子的求婚，真正原因确实不好开口。她忍痛割爱当场拒绝，也是出于对二狗子的情和义。
她和刘锁结婚不久怀了孕，一家人自然很高兴。可私下里托人一查，确认是个女孩。
公公婆婆怂恿着刘锁劝她打胎，她死活不同意。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女儿，她被迫答应生二胎，甚至三胎四胎。
谁知，自从生下女儿，连续两次怀孕都自动没了。之后，再也没有怀孕的迹象。
就是因为这个，丈夫经常挑事吵架。公公婆婆一方面给儿子施加压力，一方面辱骂儿媳妇断了香火。
刘锁开始不务正业，毒打媳妇。整天喝酒解愁，打牌赌博，荒度时光。
吴秀芬无法再煎熬下去，在老同学的鼓励下，主动提出离婚。公公婆婆也私下里打算逼儿子另娶，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。
吴秀芬自己认定以后不能再生养孩子，就极力把女儿争取到手。准备相亲再嫁时，一开始她就私下里定下自己的标准和条件。
要求男方也有孩子，最好是个男孩。只有这样，就不必要再为怀孕生孩子闹矛盾，可以不偏不向、你当后爹我当后妈、安安分分过日子。
谁知，二狗子托媒婆上门提亲，突如其来闯进自己的世界里。原定的计划和进程被二狗子搅乱了，她被二狗子的召唤吸引着，同时又不忍心欺骗二狗子，又惧怕两个人的姻缘走不到头。
她只能借口年龄差距拒绝这门亲事，对自己不能生养难以出口。没料到，二狗子这么任性，想方设法突破了她的防线。
13
大妗子听了吴秀芬的经历，非常同情。又见证了二狗子的痴心，也十分钦佩。
她乐意成全这对鸳鸯，尽力帮助吴秀芬消除疑虑。认真检查又仔细盘问之后，大妗子解析了吴秀芬的病情。
“你怎么生完孩子之后不知道避孕呢？过早怀孕对身子伤害太大了。怪不得你保不住胎儿，这都是你无知冒险造成的。”
“以后，还能不能怀上？”
“以你目前的情况，还得调养好长日子。你和二狗子结婚后，千万要注意避孕，同医院里治疗。我敢保证，你只要有信心，一定会怀上孩子的。”
“真的呀！”
“哈哈哈，看你兴奋的。看得出来，你本来就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，可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失去了勇气。医院里检查自己的病情，不敢对自己的婚姻再抱有幻想，以至于这次差点抛弃了和二狗子的好姻缘。”
“大妗子，今天幸亏有您，不然，我会后悔一辈子的。您的恩情，我和二狗子永远不会忘记。”
二婶子听不咋去了，佯装恼怒地推了一把这个可怜又可气的好姐妹。
“喂喂喂喂喂……好你个死妮子，怎么把我给忘了？”
“咱俩啥关系呀？用得着感谢吗？”
“嘿，真不识好歹。你想想，如果昨天我把二狗子轰出去，或者不给他说明真相，能有今天这个结果吗？”
“哦，也对。那你要我怎么谢你？”
“说媒的不如保媒的，论功行赏的话，起码得给我和媒婆一样的媒礼钱。”
“想得美。一条大鲤鱼怎么样？”
“嗬——真抠。你这是给二狗子省钱呢？真是重色轻友，不知害臊。”
……
姐妹俩斗嘴皮子正赶在兴头上，二狗子推门进来。把怀里的孩子交给吴秀芬，又把手里的两份生日礼物放在桌子上。
“秀芬姐，怎么样，我一开始就给你说，绝不会耽误给你和春秀过生日。本来应该很顺利的，没想到你又加了一场戏，是不是故意考验我啊？”
吴秀芬不知该怎么回答，扭过头去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羞红的脸。二婶子这个时候调转矛头，替自己的姐妹反击二狗子。
“你小子也太自信了吧？你咋知道吴秀芬会答应你？实话告诉你，她还没改变主意呢。”
“大姨，我和叔叔刚才在门外偷听，可好玩了。”
“好你个小叛徒，和你妈妈一样没出息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家具店里，传出一阵阵欢笑声，飘扬在临河镇上空。作品名：《临河镇传奇：二狗子求婚记》；作者：老叻
